预警:伪楼方,甄嬛梗,非常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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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完)
疼痛。
是那样的疼痛,像是刀绞,又仿佛是利刃在肠胃中抽刺。有无尽的洪流在身体中奔涌,每一寸肌肤像是要炸开,要破裂。方孟韦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分明。只有朦朦胧胧的金黄帐子,隐隐约约。
他突然就记起了皇帝明楼那次给他画像,却又突然的生气。皇帝又如何不该生气呢?那个人被刻在心里是那样的深刻。那一笔一划的轮廓和方才绢画上的重叠在一起,明楼该是对那个人记得如此的深刻,才会随意都勾勒出那个人的眉眼笑容。
像是心底里最深的印记,磨不掉。忘不了。
可是,方孟韦却只觉得嘲讽。内廷宗室这些人看着的是谁呢?是我吗?
他那样恍惚地想,皇帝称他“卿”,“诚卿”,宗室旁人唤他“贵妃”,内侍唤他“贵主”,所以,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吗?
记得他不是一个影子?
记得,他是,方孟韦?
这一十四年,小半个人生,他,活的像个笑话。
这样深这样冷的宫廷,他拥有什么?
一无所有。
他沉淀在无尽的昏沉之中,有无数人在喊着“用力”,“用力”。方孟韦恍惚记起来还在平州时父亲府上,他推门进去时,那个清峻挺拔的身影看到他露出的错愕伤痛——那是他如今终于明白过来的东西。
然后,就是入内为妃。
他没想过情爱,曾经也只想过娶妻,而后有几个孩子承欢膝下,这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竟落到如今。
表妹木兰在他别家时担忧的面容浮现在了面前,似乎那时候这个一贯娇纵的小表妹是第一次长大了。
她如此伤感地对着自己说。
“小哥,此去山高路远,还请珍重。”
可是,又要如何珍重?
又有谁来珍重?
前尘如梦,方孟韦只觉耗费了一生的力气,少顷,他听到了一声虚弱的婴啼。
他昏昏沉沉地,仿佛就要沉睡过去。无尽往事都汹涌而来,从十六岁,到如今的而立之年,这十四载的时光,是那样的久长。
他微微睁开眼,看到了属于明楼的面容。
这个人的目光是那样的平静,褪去了方孟韦往日见的温柔,像是水波一样,不起波澜。透着他,像是看像了如此久远的曾经。
好半天,皇帝才道。
“你知道了?”
方孟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
他敏锐地感受到生机在体内流逝,虚弱而无力,皇帝似乎看到了方孟韦面色的苍白虚弱,惊惧又惶恐地起身喊着太医。
他只是在心里笑,圣人啊圣人,你这样的惶恐,纵然有些原因是对于我的愧怍,又有多少,是看着我想到了没有救回的爱妻?
他没有生气,因为无有情爱,又如何生气。他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开口道。
“孩子呢?”
皇帝目光深恸地盯着他许久,终于,一个内侍抱着一个襁褓上前。
是个小女孩儿,她那样小,又是那样轻,面容红润,像是花瓣。
无穷地愧疚涌上了心头,这个孩子,注定不是全然受到家长双方期待诞生的孩子,而且……他也可能要离她而去。
厌倦与疲惫笼罩了他,他伸手碰了碰女婴的面容,道。
“我对不住她……不若让我来给她取个名字?”
皇帝平静地看着女婴的脸庞,点了点头。
方孟韦努力张了张嘴,觉得可笑却又酸楚,他想,不料,还要用这个孩子与仁孝相似的面容来做文章,来求皇帝善待……她。
终地,他一字一句道。
“这辈女孩儿从心,臣妄想,想让这孩子名字里有个字同皇子一般从玉。”
皇帝道,“她是朕独生爱女,自当不同他人。”
“所以……”他笑了笑,道,“叫‘怀珹’好不好?”
皇帝愣了愣,目光中夹上了震惊和伤怀,半晌,皇帝哑着嗓子道,“哪个‘珹?’”
“纯玉之珹,美珠之珹,也算我的一点希望罢。——希望她能像明珠美玉一样。”
失血的苦涩的寒凉在周身笼罩,他又微微笑道,“臣此前蒙圣人厚爱,如今又怎敢冒犯先后的名讳?”
血液的流逝渐渐带走了最后一点温暖,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皇帝接过孩子襁褓,神色复杂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在灯花又一次亮起时,皇帝看着公主道。
“好。”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再看一眼这个孩子,却觉得无能为力。
好半天,才断断续续从唇缝中溢出话语。
“我命薄,怕是不能看公主长大。怀珹是我唯一的孩子,请您务必要善待她。”他用力看向皇帝,直到皇帝点了头,才放下心来,然后,他那点苦涩终于化作话语出了口。
“至于我……下辈子,再也不想见您了。”
寝殿中寂静无声,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香料交织出别样的味道。月光透过窗棂,然而方孟韦却觉得解脱。
说来也是好笑,他……居然还有幸,同先后是一个死法。
曾经抄过的经卷内容闪现在了眼前。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情爱之事,居然是如此荒唐之物吗?
幸好,他从来就不曾忧怖。
更和十八年底,皇长女永乐公主生于宁晏宫,名怀珹,小字宸娘。两个时辰后,贵妃因为体虚失血,薨逝于宁晏宫,年三十一。
追册皇贵妃,谥贞献。
史称,贞献皇贵妃。
——番外类卿完——
下一个番外 《子不类母》
一句话预告:“自古生而克母者,古称不孝”
“在皇父心中,怕应当想过,元初十三年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母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