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客

章三十二  是我相思梦中人

我暂时转转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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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宗明曾经记得，大学时稀里糊涂地看过一个心理学理论，说是一个人潜意识里无法面对一个人时，就确实很难在周围看到对方。虽然如今谭宗明也不确定是否这个理论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杜撰的，还是确有此事，但此时也觉得这个理论用在他和陈亦度身上，实在是非常确切的。

如果从潜意识里对人的逃避看。

确实如此。

他确确实实，抱有着，逃避陈亦度的念头——埋在心底。

最深处。

谭宗明这时候正坐在高尔夫球场边的软椅上，注视着远方飞起的小球，手无意识地摸索着手机，亮起来的屏幕停在日历上，圈着的日期直接地告诉他，他与陈亦度上一次见面，隔了又是多少个时日，他却没敢再联系对方。

因为谭宗明还记着在茶室的那个吻，冰凉的，发着抖，明明像是缓和了的东西，但是好像又有什么更为沉郁的东西压在两个人之间。

沉沉甸甸。

还记得那句话音，“我还是很喜欢你。”直接就像利刃一样，戳在最正中。

两人的关系就好像，虽破了冰，却又隔了烈火，再接触就会烧的体无完肤。

春天的温度这时候还有着冬日的寒意，风温柔又料峭地刮过，带走谭宗明脸上的温度，远处的天际明朗温和，点缀着虹霞般的晨光，这样好的天气，谭宗明却因为恍然地认识到自己与陈亦度中间横亘着的东西，而遍体生寒。

一个孩子。

一个……他的生身孩子。

留着他的血液，或许还带着他的影子，模样儿，活泼可爱的，他还从未得到，就已经知道失去。

难以形容的滋味涌上了心头，苦的谭宗明嘴里发腥，含着血气。

这是他犯的错误，没法用年少轻狂来开脱，只能说，是他自己，愚蠢可笑。

那点心动是谭宗明自己忽略的东西，是他自己不曾正视。也是他自己自大自负，他没法承担自己的意乱情迷，结果最后背负了谭宗明举措苦果的人，是其实可以完全说，全然无辜可怜的，陈亦度。

谭宗明还记得陈亦度如今的模样，沉静深郁的那种英朗漂亮，安静的像是一尊白玉雕像，和十年前的鲜活可爱，英气勃勃相比，完全的在气质上如同两个人。

十年，差不多一个人生命的十分之一个岁月，数千个日日月月，如此久长，简直可以把一个人雕琢的完全二样。又是那样漫长的卡在谭宗明和陈亦度之间，重得，压的人生疼。

怄成了血，横在里面，又因为并没有什么能弥补回报的余地而更加的让谭宗明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疼痛。风刮得脸上愈发冷了，谭宗明抹了两把脸，把眼角酸涩压回去。

他捂着胸口缓慢地吸气，平复内里那股尖锐的，翻搅一样带来的疼痛感，好半天，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向手中的手机。

手指灵活地自屏幕划过，从日历界面切开，点开微信，看到最近联系人，聊天页面显示着谭宗明和陈亦度的主治医师的交谈，他不懂医，更不了解那些术语，但还是可以知道陈亦度的身体境况的。

这些东西，统统地告诉谭宗明，他不仅伤害了陈亦度的感情，还折损了对方的身体，健康。

那样曾经健康的人，生机与活力已经只在人身上残存下来一个影子，模模糊糊。

谭宗明还没法补偿。

没有办法。

他确定他自己对于陈亦度爱情的存在，就像确定陈亦度那句一直喜欢是真话一样。但是，谭宗明也同时的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谓的，相爱了就可以在一起。

都不是天真的孩童了。

他不是。

陈亦度也不。

***

灯红酒绿的宴会，谭宗明挽着女伴的手，礼貌地和其他人寒暄，几轮酒后，谭宗明心道不能再喝，索性借着借口避到天台处去歇息。

出乎意料的，这时候应当空无一人的天台，居然还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裹在黑色得体的礼服中。
是一位女士。

谭宗明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打算去另一边，那位女士却像被惊动，回过头来，远远看了谭宗明一眼，似是认出了他，径直朝着谭宗明方向走了过来。

她的面貌被灯光映亮，却让谭宗明吃了一惊。

那眉目，宛然有些……熟悉的影子。

看出了谭宗明的疑惑惊讶，对方礼貌地颔首，然后沉声开口。

却让谭宗明定在了原地。

“谭总这样惊讶。”她的声音是过分平静的，几近有些冷漠了。“大概是对于我的儿子模样深刻吧。”

不等谭宗明继续反应，她带出些嘲讽的笑意出声。

“你没有想错，DU集团的那位CEO，正是我的儿子。”

她抬了抬手，谭宗明注意到她手指中还夹着一支香烟，红红的燃着，散发出淡淡的味道。

见谭宗明注意到手上，她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把烟头按在栏杆上掐灭，才开口。

“抱歉我没注意到您。”

谭宗明只怔忡了一会，一贯的精明还是让他出声夺过了谈话的主动权。

“这位夫人。”谭宗明称呼的礼貌，“不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扬起了眉毛看了谭宗明一眼，这时候，谭宗明想，她确实应该是陈亦度的母亲，因为这点神采，简直如出一辙。

是的，即使内心一片复杂，千头万绪，但是谭宗明还是有闲心作出判断。

陈亦度应当长得像母亲。

这位女士就这样笔笔直地站着，灯光映亮着她与陈亦度相似的眉目，半边脸又在昏暗中，恍若剪影。她眼中含着清霜般的风寒，眼球乌溜溜，夹杂着审视的意味，似是在打量谭宗明，又像是不在。

即使她目光平淡，谭宗明也觉得像是一把刀，在剖析自己，在解剖自己，在评估自己，让他有点坐立不安。

“我只是来见见你。”她终地开口。

她的话音在这里停了停，谭宗明却并没有插话，而是耐心等人继续，好半晌，在长久的沉默后，这位女士抬起了眼眸，轻轻叹了口气。

“见见，我儿子，可能唯一，陷入过爱情的人。”

那平静的声音并不太大，可能不注意甚至可能会因为出神而忽略，却响亮地回荡在谭宗明耳边上，他怔了怔，握住栏杆深呼吸了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谭宗明咳了几声，那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血腥气在喉间涌上，只是无言。

于谭宗明和陈亦度两人而言，对方都是自己的疮疤，沉疴，骨中刺，心间血。

那位女士突地笑了，她像是没有看出谭宗明此刻可以说并不好看的表情，又像是看出了却刻意忽视，弯了弯唇角——她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消去了些后天形成的清冷淡漠，露出了些过去的明朗秀丽的影子。

“还好，你到底不是他父亲。”

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话说了出来，没有要向谭宗明解释的意思，她向谭宗明挥了挥手，就袅娜娉婷地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
第二天的时候，谭宗明才恍然从与陈亦度母亲的这场会面之中回过神来，他不再多想这些，倒也有了些玩笑的心思。

他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当可以算作见了家长？

被自己逗笑了，又用过了早餐，谭宗明也暂且放在了脑后，开始处理起自己的工作。

结束完一个收购案，又过问了安迪那边的进度，谭宗明觉得可以放松放松，便起身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啜饮起来。

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看到来电显示，谭宗明突然觉着那串数字是那样的刺眼，茶杯也热的发烫，让他端不住。

陈亦度的声音，夹着喘息与无力的，从另一端传过来，那股热意仿佛熏在了谭宗明的耳边，有种迷样的暧昧气息。

陈亦度说。

“我的热潮期到了。”

在谭宗明混沌的大脑还没读出这三个字的意思时，他就已经匆忙地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口中是刻意镇静安抚的话语。

“你等等我。”

他说。

“我来救你。”

——————tbc——————

见家长（不是），没肉。

完结倒计时。

谢谢你的阅读。